總統府新聞
90年02月28日
總統參加二二八事件五十四週年紀念儀式
陳總統水扁先生今天上午應邀前往台北市二二八和平公園,參加二二八事件五十四週年紀念儀式並致詞。
總統致詞內容為:
今天,是二二八事件的第五十四週年。我們在這裡聚會紀念這個我國當代史上的重要節日,心中都充滿了無限的沈痛。本人這幾天來常常想起這個悲劇事件,有些感懷與心得,提出來和各位一起思考,及共同勉勵。
我們今天紀念二二八,不只是紀念二二八。廣義的二二八代表的是一個威權政權對人民人權的大規模侵犯和剝奪,也就是所謂的「白色恐怖」,在此我們要紀念所有被統治機器侵奪傷害的受難者,和他們在長夜中無助哀鳴的家屬。回顧過去,今昔相比,我們不得不慶幸,隨著民主化的到來,這已經成為國人目前覺得難以想像的一頁黑暗悲慘的歷史。在上世紀末初次經歷政黨輪替的台灣,如春天的大地翻身,個人並明確宣佈嚴禁政府各單位對個人、政黨進行資料蒐集,我們必須珍惜這前所未有、得來不易的民主果實。時代的悲劇,以時代來結束。
然而,這種以政權侵害人權所造成的恐怖效果是非常驚人的。從任何一個被殺害的、被拘禁的、被約談的、被威脅的受害者來看,不是只代表一個人、一個數字,還有所有牽連到的家庭和親朋好友都受到影響,這種大規模的人權侵犯對社會整體的衝擊,就是讓災難感融化成為一個人內在的習慣,在言行舉止上的驚惶不安,恐怖的效果就更大得驚人。事實上,二二八和之後的白色恐怖帶給我們的國家社會巨大的傷害和影響,每個人心中的恐懼,造成了人民與政府、人民與人民的不信任,在許多層次與面向上扭曲了我國戰後的歷史與文化;更令人心碎的是,還折磨掉了多少原本神聖純潔的心靈與人性,傷口不但至今還無法平復,而且造成了幾代人深沈的悲情。
我們應該如何看待這些歷史的傷口與悲情?
很多人說,要「向前看」,要「走出悲情」。為了避免誤解,為了避免無意中對受害者及家屬親友造成的二度傷害,我們其實更有必要思考如何「向前看」和如何「走出悲情」。
「向前看」的意義不應該是不能「向後看」,更不應該「忘記看」。遺忘不是一種可以隨意控制的自願行為,要強迫遺忘這樣的經驗,不道德也不可能,而且會因為強人所不能而造成壓抑的多重傷害。我們不可能讓哀傷的人不哀傷,而是要在哀傷中找到更大的力量。
因此,我們不只不應該遺忘,更應該努力記得。記憶是一切瞭解與學習的基礎,才有「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可能。我們相信「走出悲情」的真實意義是「超越悲情」,只有一起記憶、一起瞭解,一起從中學習,這種悲情才有超越的可能。
綜合以上的考慮,針對我國過去這段不幸的歷史,新政府有兩個主要的努力方向。
首先,我們瞭解,國家是一個連續體,二二八和白色恐怖雖然是民主化之前幾任政府所犯的錯誤,現在和以後的各任政府仍然必須承擔糾正、彌補的責任,在這方面,前任政府固然已經有所努力,但是以國際標準如聯合國的「人權暨國際人道法受侵害者賠償權利之基本原則」來看,包袱較少的新政府有責任去作更進一步、更高層次的努力。因此,政府將努力遵守國際人權標準,例如在賠償受害者並恢復其名譽之外,兼及醫療及心理治療的協助,在教科書中對這段歷史作出正確的陳述和分析,以及有關檔案的管理公開,例如今天在國家圖書館即將展開的二二八事件檔案展,是行政院自去年起密切查訪、蒐集整理了政府既存的檔案,翻開塵封的禁忌,向政府的主人、國家的主人—也就是全國同胞—公開展示,就是為了和人民共同面對歷史,而且是要一次又一次的認識錯誤,不必害怕,沒有禁忌,這是整個國家的悔悟,將尊嚴還給受難者及其家屬。
其次,避免重蹈覆轍的唯一辦法,是建立一個尊重人權、推崇法治、堅持民主的體制,只有當這樣的一個體制取代了專政獨裁,類似二二八和白色恐怖的悲劇才有永遠消失的可能。本人想起最近去世的民進黨創黨主席和台灣人權促進會創會會長江鵬堅先生,他生前最堅持的就是以人權、法治和民主為最高且唯一價值。這也就是我國憲法中不以男女、宗教、種族、黨派有所分別的精神;不只沒有分別,這更將為我們的物質、文化和精神生活帶來多元豐富的色彩。如此的認知以及相應的機制,也是超越悲情的必要條件。因此,政府更重要的第二個方向,就是透過制度和政策提供國家的一切作為—包括行政、立法、司法和監察—符合普遍的人權準則,接受人權準則的約束,以求類似的人權侵犯永遠不會再發生。
因此本人在就任之初就提出「人權立國」的理念和信念,並且建議以具體的政策把這個理念提昇到國際標準的高度:設立一個聯合國倡導多年的國家人權委員會,把「國際人權法典」國內法化,並且加強和國際人權運動與組織的交流與合作。雖然這是一個開始,本人相信努力落實這個計畫,也就是本人前面所說的「超越悲情」的一部份。只有透過這樣的超越,才能真正撫慰我們今天所一起禮敬的倖存受害者、所哀悼的受害者英靈,以及他們的家屬親友。也只有透過這樣的超越,他們的困難和犧牲,才不會全無代價,因為這個代價所換來的進步,將嘉惠整個社會和後代子孫。
去年十二月十日的國際人權日,本人曾經誠摯的代表政府向所有直接、間接為人權受苦難的先進們表示歉意。在歉意之中,我們也懷抱著希望,一個肯承認犯錯的國家應該是一個有希望的國家,只要我們沒有忘記那一系列的要件:記憶,瞭解和超越。二月二十八日,正接近農曆驚蟄,是萬象更新的告知,這個悼念的日子,也是一個盼望的日子,讓我們共同努力共同期許,我們的社會有更和諧、更進步、更光明的未來。本人再一次的代表國家、政府,向在場和不在場的各位人權前輩、所有受難者及家屬,表達最深的歉咎,和最高的敬意。謝謝大家,祝福各位。